“武君既也加入进来相共谋事,那张岱必难再有招架之力!届时将其飞钱夺来,我等均分此业,再助武君弄飞钱于河陇,泼天富贵享之不尽!”
武温眘本就阔绰豪爽,又是用心奉承结交,宇文宽也对其印象颇佳,等到合作事宜谈妥之后,便举起酒杯来向其示意道。
武温眘见状后,连忙也欠身说道:“还要多谢大郎俯就提携,也多谢十郎引荐于事。此番入京家当携带有限,现钱不足三十万贯,但某与西市诸胡商处也薄有情面,短借数日想是不难。一定尽快备足钱帛以入飞钱,绝不会扰乱大郎的大计!”
同坐席中穿针引线的李林甫在听到武温眘豪迈表态后,也不由得暗叹这家伙真是财大气粗,三十万贯钱帛眼都不眨便一口应下,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有余力。
他很快便收拾心情,也开口笑语道:“有了武君这一笔入钱,合共入钱已有百万贯。料想张岱也绝不会在汴州存储百万贯的现钱,届时群徒入其柜坊喧闹提钱,绝不给其转圜余地。
一待其柜坊空空,汴州豪商富贾谁还会信赖其人?一旦影响到输入内苑的回利,渤海公等必会降责,此徒罪责难逃,我等便可主动承揽此事,将之前提取钱帛用作支兑,收拾残局……”
几人顺着李林甫的讲述想象起那美好的画面来,一时间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
尤其宇文宽笑容更加的欢畅,他所经营的主业乃是放贷,正需要大量的现钱投入经营,而这汴州飞钱简直就是为其量身定做的,既可以通过飞钱业务收取可观的利润,同时又能接着飞钱继续扩大其放贷业务,从而赚取更多的利润,到时候简直就是金山银山!
在此美好前景的刺激之下,接下来几人也都开始纵情饮乐起来,不知不觉便都酩酊大醉。
李林甫在宇文融家客房再醒来时,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时分,起床稍作打听,得知武温眘已经离开这里、回到自家去筹备钱帛去了。
得知这一情况,李林甫心内自是一喜,嘴角也不由得泛起几丝冷笑。之前他通过武氏灌输了许多信息给武温眘,总算将其哄诱入局。
他昨晚所描述的前景自然是美好得很,但能够享受这一份美好的却并不包括武温眘。所谓帮助其人构建河陇飞钱,同样也只是画大饼而已。
李林甫自知其人是个什么底色,在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,他才不会再与这样的人继续纠缠下去!
他在客房里慢条斯理的进用早餐,忽然有随从的家奴匆匆入内来并疾声道:“郎主,不好了……”
家奴入前附耳低语几句,李林甫听完后脸色也顿时变了一变,丢下吃了一半的早餐,然后便匆匆行出门去。
与此同时,张岱也从吕荷家里吃完早餐,施施然沿着坊街向南行来。
秋日的阳光不像夏天那样炎热,洒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很是惬意。
坊街上车马往来不断,武侯铺里几个街徒快步迎上前来,笑嘻嘻的向张岱叉手问好,然后便自发的奔行于前后给张岱净街护行,使其纨绔气质越发浓厚。
他很快就来到了自家宅前,丁青等人昨日便留宿宅中,并且严密监视着菩提寺的动静,见到张岱行来,众人便都赶紧迎上前去,小声汇报道:“阿郎,从昨晚至今都没见到那李林甫出入寺庙。银环还在庙里,也没见到有外人出入武夫人所住宿的僧院。今早倒有几个裴氏奴仆被遣还……”
“你们都吃了没有?去北里旗亭家觅食去罢,午前不要饮酒,稍后回此集合。”
张岱听完丁青的汇报后,便又摆手吩咐道,自己站在门前,嘴角挂笑的看了一会儿南面的菩提寺。这寺庙香火真是旺盛,一会儿的工夫就有起码上百人出出入入。
这其中也多有居住在北里三曲的风尘女子,为了便于管理,这些女子通常是不会被放出坊的,想要礼佛祈福,也只能在坊中的菩提寺进行。
她们拿着自己的皮肉钱供奉佛陀,幻想着能够消解掉身上的孽业,并祈祷着来生能够获得福报。僧侣们心安理得的收着钱,并给这些来往的信众们提供着心灵上的抚慰。
时下的寺庙营业范围五花八门,信士们需要什么服务,他们就提供什么服务。哪怕违背道德那也没有什么,毕竟为佛陀修得光亮璀璨的金身,有什么孽业当时也就消解了。
昨晚武氏离家出走,固然是因为宵禁开始不能出坊,所以才借住菩提寺中。但同时这也符合张岱对她们行为的预测,即将菩提寺当作一个传递紧急讯息的场所。如果他的预测属实,那么不久之后李林甫一定就会出现在左近。
等待的时候,张岱顺便在自家宅园中游赏一番。他这座别业虽然不比京中那些规模庞大的甲第豪宅,但占地也足有十六七亩,各种功能性的建筑一应俱全,居住个一两百人都绰绰有余。
如今宅邸建筑早就已经完工了,仍有匠人在这里雕饰细节。云阳县主那些从自家移植来的花树各自筑起了赏花遮风的亭台,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月湖周围,来年花树盛放时,那画面必定美不胜收。
除了华丽的中堂之外,这宅子里还修筑了几座观景的阁楼,尤其宅院后方,登上阁楼便可以直接眺望坊街北面的三曲。到时候不出家门就能欣赏到对面的歌舞表演,想想就让人感觉惬意。
张岱摆手示意涂漆防腐的匠人们继续做工,自己登上阁楼凭栏眺望,视线在南曲各个艺馆巡视一番然后便转向街上,旋即嘴角便露出了笑容。在其视线所及之处,李林甫正乘着一匹枣红骏马疾行入坊。
尽管彼此相距甚远,但张岱也能瞧出李林甫眉眼间满是焦虑,奔行的坐骑甚至还险些撞上行人,入坊之后很快就转入了巷道中去。
张岱也连忙走下阁楼来,快步来到自家门前,问向几个盯梢的随从:“李林甫可有入寺?”
几人闻言后连忙摇头,张岱倒也不着急,便坐在自家门厅里等待着。李林甫着急忙慌的入坊来,总归不是因为他家宅地里挖出金银珠宝了吧?
为了避免打草惊蛇、引起李林甫的警惕,张岱还让分布在菩提寺周围的家人们再往四周散一散,或者干脆返回下来,避免李林甫自觉太过危险而放弃这一个临时碰面地。
眼下光天化日,一个大活人出入寺庙总归是难以掩人耳目的,倒也不必盯得太紧。
可是他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,甚至就连丁青等人都吃完饭返回来,却仍然没有听到李林甫入寺的消息。
“去看一看,李林甫究竟去了哪里!”
张岱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,便又吩咐道。
两名随从应声而去,过了一会儿便返回来,后边还跟着吉温这家伙。见到张岱后,这货用夸张的语调呼喊道:“何其幸运、竟在坊中得遇六郎!”
张岱抬手将其召入宅内,然后便发问道:“你是追踪李林甫至此?”
吉温闻言后便点点头:“这李十昨晚宿在宇文相公家中,上午不知收到什么声讯,匆匆离开宇文相公家,直往平康坊来,入其荒宅后便久久不出,似乎宅屋建造出了问题?”
他不敢靠近窥望,只能自己猜测。而张岱听到这话后便也皱起了眉头,难道是自己猜错了?
他昨天故意透露给武氏的那些讯息,自然越早传递给李林甫越好,而李林甫刚才匆匆入坊,显然也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。
难道这家伙是因为担心人多眼杂,所以要等到傍晚天黑才入寺?又或者他们根本不需要碰面,自有中间人传递讯息?
他这里思绪流转间,忽然又有从人入内道:“阿郎,那李林甫离开其宅,出坊去了。”
“六郎,仆是要继续追上去?”
吉温听到这话后,便也连忙询问道。
张岱点了点头,示意这家伙自去,而他也站起身来,走入宅内来到靠近李林甫宅地的一面登楼向东望去。
李林甫家宅地仍然大半闲置着,只从南面以土夯墙围造起了一区约莫有七八亩的面积,上面已经建造起了一些屋舍,宅中匠人也在忙碌的赶工。
张岱注意到这一片区域正与菩提寺的僧院相邻,彼此间只有一墙之隔而已,甚至一些居住匠人的棚户都是依着菩提寺的围墙建起来的。
看到这一幕后,张岱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,旋即便又走下楼来,准备亲自再去一趟菩提寺,看一看武氏现在是个什么状态。
且不说张岱这里,李林甫在离开平康坊后也并没有往别处去,而是又径直返回宇文融家里,排开外间那些宾客直入厅堂之中,招手示意宇文宽跟他到僻静之处,然后便沉声对其说道:“大郎,快着家奴往皇城去请相公回家来,大事不好了……” 大唐协律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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