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旁的库鲁也惊呼一声,连忙将矮小的尸体一脚踢开,紧跟着倒在地上装死。
“这是我们的尸体?有人警告我们,想让我们离开这里?”
亚瑟也看清了尸体的身份,在迟疑中将唐奇的思绪拉拢回来。
唐奇看着这个与自己拥有相同容貌的男人,脸色惨败、面容凹陷,很难说是被吓死还是吊死:
“也可能是在欢迎我们?”
亚瑟将掌心覆盖在尸体的双眼,帮助他缓缓合上眼眸:
“什么人会拿别人的尸体充作欢迎的礼炮?”
“你再好好看看,这到底是不是尸体?”
亚瑟迟疑地回过头来,才发现上一秒还无法瞑目的冰冷尸身,如今已经化作了稻草扎成的草人:
“幻觉?”
“晨暮森林的迷雾是致幻的,还记得吗?”
唐奇解释道,
“如果是警告,手段大概会更激烈一点。譬如让我们身边的这些‘尸体’忽然嘶嚎、暴起,然后再进行攻击,试图将我们驱赶出去。
但这种程度的幻术,更像是用来恐吓我们的伎俩,也许有人正躲在不远处的迷雾里,偷偷欣赏着我们疑窦、恐惧的模样呢?”
“附近有人?”亚瑟警醒着高举圣徽,试图驱散邪恶。
唐奇有些无奈:
“只是个玩笑——算了,你这辈子也无法理解我的幽默。”
他拍了拍手,打算继续寻路,却瞧见身旁的晨曦紧紧盯着稻草人一言不发。
“怎么了?”他问。
“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。”
“哦?”
想到这些‘尸体’应当是他们最根本的模样,那晨曦看到的,或许是身体拼合前的自己。
唐奇也不免好奇地凑近前去,却发现稻草上的幻术已然消散,只好看向晨曦:
“你看到了自己?长什么样子?”
“两只眼睛一张嘴。”
“哈,我该庆幸你曾经不是一只独眼的食人魔?具体一些,比如长发短发、什么发色、皮肤黑白?”
“白皮肤、长发、棕黑色、蓝眼睛——像是一潭清澈的湖水。”
“你是在故意炫耀自己的眼睛很漂亮吗?”
“有一点。”她干脆的承认了。
唐奇挑了挑眉,避讳着一旁的亚瑟,悄声说:“我可不会帮你挖来一双同样漂亮的眼睛。”
她毕竟是有前科的。
“不需要。我或许可以将它找回来……”
“你恢复记忆了?”
唐奇惊喜问道。
“只是想起了零星的画面。我看到了无穷的战火与废墟,烈焰映照在了白茫的冰原上,而我的身体被熔火吞没……却好像还没有消失。”
“一千年的时间,居然还能保留下来?”
“我身如钢,我心如铁。”
【磨炼其身,坚毅其魂】。
这本就是【荣耀】的信条。
作为一个传奇圣武士,如果真将自己的肉体,打造成一副亘古不朽的身躯,似乎也并非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。
“我想找到那具身体。”
晨曦少有的提出诉求,唐奇能感受到她头盔下的黑雾在蓬勃颤动。
“丝黛拉说过,你死在了北地——我们会去的,但不是现在。”
虽然对晨曦的过去感到好奇,但已经决定向南走,至少也要把这一程走完才行。
晨曦倒是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。
得到了唐奇的承诺,她也便安静地守候身旁,充当着护卫的职责。
唐奇提起了趴在地上装死的库鲁,紧跟着举起散发明光的戒指,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行。
越向前走,那抹‘欢迎’的意味便越明显——
【我感到自己在上坡。
冷风吹拂着躁动的心肺,虽然看不到前方的景色,却能察觉浓雾在眼前蜷缩,翻腾,化作枯槁的利爪涌动、扑扇,像是有人在同你招手。
耳边的尖啸时哭时笑,伴随着“吱吱”的磨牙声,难免怀疑不是有人在锯断谁的手脚。
污血的腥气徘徊在鼻腔里,掺杂着腐臭的霉菌与肉味,只有屠宰场能闻到这种味道。
你能感觉到它们像是水液、爬虫,附着在了你的身上,成为了魔法伎俩所冲刷不掉的味道。】
打量着附近那有的干瘪、有的已经化作白骨的野兽尸骸,菲德笃定道:
“这一定是我们献祭出去的食物,已经被吃干抹净了……”
走过了迷雾最深重的一片区域,冷杉开始逐渐向两旁退去,视野变得依稀开阔。
但纠缠的白雾与天际已经融为了一体,使得唐奇只能看到远处一座巨物的轮廓——
那似乎是一处悬崖,他们只要一路向上,就能抵达山崖的古堡。
尖锥似的塔顶犹如漆黑的长矛,直插云雾之中,却因失去了圆润而让人倍感不适。
“就是那里?”唐奇指向那座古堡。
“对。”
在菲德的记忆里,第一次见到那座古堡时,与如今的样貌截然相反。
那时她被追赶出森林,来到了悬崖边,却瞥见了这片地界所少有的阳光——
洁白的大理石砖墙,堆砌成了一个圆润而梦幻的城堡。
鲜花开满悬崖,彼此争艳着美色,鼻息间尽是芬芳的花香。
哪怕举家搬迁,离开古堡之前,也从未见过它如此阴森、晦暗的模样——
白骨堆积成一条笔直的通路,好像碎骨埋入土地后,所铺就的地毯,指引他们继续前行。
唐奇一步一个脚印地踩踏在上面,终于窥见了掩藏在迷雾之中,这座高耸古堡的真身。
它静谧坐落在崖巅,一片漆黑,主体有两层高,屋顶的塔尖直插天际,像是一个在黑暗中死去的巨人。
宽阔而宏伟的城墙将它包裹,组成了巨人的肋骨。
围墙的正中,入口的灰石大门敞开,上方是一扇破碎的圆窗,曾经或许拥有着斑斓的玻璃,如今只剩下残破的部分留在铁窗框中。
它是死去的,没有丝毫生机,唐奇也没见到有谁在迎接自己:
“看来欢迎仪式,只局限在上山的那段路上了。”
“里面真的会有吸血鬼么?”
望着攀附在石墙上的青苔,与入口后庭院外的杂草,不太确信道,
“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,有没有可能它们并不住在这里。”
“有可能,但来都来了,总要进去逛一逛。”
唐奇看向菲德,
“你曾经驻扎过这里,带路吧?”
菲德打量着这座,曾经作为鬼婆住所的领地,疑惑道:
“怎么带路?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,可没听说过什么吸血鬼……”
“那你总该知道,这座古堡中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房间吧?譬如什么主卧室,又或者地下室的入口?”
“地下室?哪有这种地方……但是主卧室的话,我记得有一间很大的屋子,在二楼。”
“那我们就先去二楼看看。”
唐奇率先迈动了步子,踏入古堡那布满荒草的庄园。
“等等!”
亚瑟一并踏入其中,却猛然举出圣徽,念诵祷词,
“止步,不应存在的骨——”
“嘿,停下,你在做什么?”
唐奇连忙扯过他的手臂。
亚瑟恼怒地指向一旁的僵尸:
“你难道没看到它们吗?”
“我看到了,但是很显然,这些僵尸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。”
唐奇向他施以眼色,让他好好瞧瞧那些尸骸的举止——
天知道这是从哪里挖掘出来的尸体,大半的骨架已经失去了血肉的庇护,只有零散的皮肉还挂在骨架上。
他们端着长矛——
姿势看起来像是端着长矛,可手上连根树杈都没有。
列队行走在庄园中,也不知道有没有留意唐奇等人的存在。
应该是在巡逻。
“你们住在这里的时候,应该没有这些家伙吧?”
“如果有,凯恩也会将他们撕碎。”菲德紧皱着眉头。
“嘿,被撕碎的在那呢——”
唐奇指向左侧的一个角落,还真有几个只剩下半具骨架的僵尸不断颤动,
“所以,在你们离开古堡后,这里恐怕是来了一位新住户?”
“逝者理应得到安息。”亚瑟执拗道。
“他们又没对我们做什么,在没确认对方的态度之前,我们没必要惹这个麻烦。”
唐奇隐约觉得,眼前的一切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,
“吸血鬼可没有操控尸体的能力,死灵法师也没必要指使这么多喽啰……最好是谨慎些对待。”
“阻扰死者安眠,就是在玷污他们的灵魂。”
亚瑟并不理会这些,高举圣徽,念诵祷词,氤氲起一缕夕阳的光辉,笼罩在那些巡逻的僵尸身上。
在光晕之下,他们仅剩的皮肤也跟着溃烂,骨骼化作了灰烬,直至消失在了云雾之中。
一些深受神明喜爱,被赋予了更多神力的牧师,其【引导神力】甚至拥有摧毁弱小不死生物的能力。
不知道是失去了声带,还是没能感到痛楚,唐奇并未听到谁的嘶嚎。
眼看亚瑟将庭院中的不死生物驱散干净,唐奇偷偷在心底与之切割,旋即推开了古堡的大门——
“咳咳。”
许久无人打扫过,沉积的飞灰迫使唐奇轻咳两声,环顾四周,没什么太值得注意的,只有头顶的天花板上,绘制着模糊不清的壁画,
“可惜时间太久,看不清了。但这至少说明这里的主人很有钱。”
可是有钱人,怎么会在晨暮森林中修建如此宏伟的古堡,而不是在龙金城中充当一个名门贵族?
唐奇继续深入,却意识到大厅有些晦暗,转而向库鲁使了个眼色。
“Rua!”
【魔法伎俩】下,古堡中的火把接连升起,它的燃料似乎用之不竭,以至于现在还能交织成明艳的火光。
四根立柱支撑起的大厅像是个连接通路的岔口,前方是长廊,左侧是向上的楼梯,右侧像是去往另一间房间的去处。
“右边是餐厅。”菲德说。
“那我们直接上楼。”
既然没有人出面迎接,唐奇也只能四处转转。
古堡的主卧室一定是个好去处——
哪怕如今的主人没有居住在那里,至少也能从装潢中看出对方的喜好、乃至于古堡的历史。
所以他径自走向左侧的楼梯。
很宽阔,少说有五米长,旋转向上。楼梯两侧的扶手已经化作了朽木,还未腐朽的部分,依稀能看到雕琢过的花纹。
踏上二楼的第一眼,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把镀金的椅子。
它面向巨大的玻璃窗,背对着大厅的大部分区域,也同样背对唐奇,只能看到铁质、发锈的边框下,暗红如血的皮革。
“库鲁,侦测陷阱。”
“没有!”
唐奇放心地走近前去,意识到这里似乎是一个绝佳的,瞭望风景的位置——哪怕远处的风景,已经被浓厚的迷雾笼罩。
座椅的边框像是被什么摩擦过,如今只剩下铁锈,顶端的位置有一个凹槽,过去曾经镶嵌着什么。
椅背的皮革上,有一个细小的窟窿:
“像是被什么戳过?”
“一把匕首。”
菲德说,
“我们把它卖了,换来了很多食物。”
比起价值,唐奇反倒好奇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:
“所以,是有人刺杀这把座位上的某个人?”
他得不出一个答案,转而回过身去,看向左侧墙壁上的油画——
画纸上也布满岁月的痕迹,画框都缺失了一截,但好在内容清晰可辨:
“一张全家福?人还不少,挺能生的。”
这幅油画少说有十米长,居中位置是一把华丽、镀金,镶嵌一颗血红宝石的空椅子,大概就是二楼的这一把,
“你们把上面的金粉和红宝石也卖了?”
“如果不是没法搬走它,这副画也留不下来。”菲德承认了。
“那我真该庆幸你们没能毁灭历史。”
唐奇说着,开始上下打量油画——
椅子的身后,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,迥然不同、却身着华丽衣衫的各色青年一辈,接连站在他的身边,身前偶尔会有几个孩童。
他们的发色大多纯黑,偶尔也有几个金、棕发的男女,零散出现在画布上,或许是外来的赘婿或者远嫁的姑娘。
百余人的大家族,犹如还生活在画布中一样,伫立在唐奇的身前,神色各异——嬉笑、哀伤皆有之。
无论如何,都能通过油画,瞥见他们过去的辉煌:
“说是王室我都信,只是不知道它存在于多少年前。”
唐奇叹了口气,猜测这座古堡的历史,或许比龙金城还要久远。
“Rua?”
在观摩之际,唐奇忽然听到库鲁的惊奇声。
他循着声音望去,看到狗头人正用自己尖细的爪子,指向油画角落的一个位置。
“可别弄坏它,怎么也算是个艺术品。”
“名字!”
库鲁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,催促着唐奇走近前来。
唐奇定睛一瞧,发现它指尖的尽头,赫然书写着【夜鸦】的姓名,显然是他们家族的姓氏。
“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……”
唐奇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。
好在酷爱读书的库鲁,也算见多识广,向唐奇指了指前方,指了指后方,比划着:
“《指南》、前面、书籍!”
唐奇迟疑道:
“你是说在书店中,排在《指南》前面的那本书?”
他恍然大悟。
自己前不久还在《指南》上,抨击过跛鸽老板的行径!
转而回忆起那本书籍的名字:
“玛丽苏撰写的《迷雾之家》?”
“这里!”
库鲁紧接着指向【夜鸦】旁边的字样。
这次,就连唐奇都忍不住惊呼出声。
他看到了老熟人的名字:
“什么情况——
作者,梅林?”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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