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小说>历史小说>大唐协律郎>0512 为宰相喉舌
  “宗之也来家了?正巧,有事要与你说。”

  裴光庭在前庭下马,转头见到张岱跟在自家夫人身后迎出,便向其微笑颔首道。

  张岱趋行入前,一边见礼一边也对裴光庭笑语说道:“下官也正有事要进禀于相公,心情急迫,已经入扰姨母多时了。相公若还不归,恐怕便要遭逐。”

  “小子休戏言,夫人还抱怨你近日走访问候不如往日殷勤了。闲时来家,谁又会逐你。”

  裴光庭听到这话后便笑斥一声,转又对武氏说道:“夫人且先归内堂吧,我与你甥子中堂言事、一并用餐。”

  武氏听着两人对话,神情微微变幻,她倒是不敢在丈夫面前对张岱的态度过于恶劣。毕竟姨甥俩之前关系也还算比较和睦,若是转变的太快,裴光庭好奇之下问起原因来,她也不好应对。

  “六郎也是自家人,不需特意回避。妾便在旁作陪,不会打扰夫主与之言事。”

  武氏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和悦一些,望着丈夫笑语说道。

  裴光庭闻言后自是有些意外,他这夫人乃是典型的豪门贵妇人的性情做派,平日里要么外出访友交际,要么在家礼佛消遣,对于他公务上的人事向来都敬而远之,鲜少主动到中堂来。

  不过他也并未就此深想,只道是武氏对张岱这个甥子另眼相待,刻意要作态示好。

  张岱本身便才情优异,日前又帮宋璟的孙子争取到协律郎的官职,还助寿王在千秋节上大放异彩,就连惠妃都对其赞不绝口、内外有闻。

  自家夫人同样也是其姨母,因此而对其态度更热情些也是理所当然。虽然眼下他与张岱乃是上下级的关系,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都待在势位上,礼遇少贤乃是每一个政治人物都有的觉悟。

  裴光庭自己限于身份与性情,不方便也不习惯对张岱之类的下属晚辈做出太亲昵的表达,但也乐见自家妻儿与其保持着良好的互动与情谊。

  几人入堂各自坐定,裴光庭才又望着张岱问道:“日前你往信安王家告事,他是何反应,有没有话着你告我?相关事宜,你有没有归告张燕公?”

  张岱一听这话,就明白裴光庭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宇文融踢出局了。

  其实如今时局中的三名宰相,裴光庭和宇文融之间的矛盾并不算是最严重的,他们两个都是新晋宰相,反而是有一定的合作空间,联手共同对抗最为势大的萧嵩。

  只不过宇文融这个人本身过于自大和急躁,并不怎么将裴光庭放在眼中,自以为能够与萧嵩分庭抗礼,所以也根本就没有要联合裴光庭的意思。而萧嵩与宇文融在职权上也没有太大的冲突,只有裴光庭还颇受萧嵩压制,所以这联吴抗曹的局面就很难成型。

  对裴光庭来说,作为一个偏弱势的宰相,既然不能联合宇文融形成相对稳定的权力格局,那么把其他哪一个踢出局都符合他的利益。

  而现在的局面是,宇文融拜相两个多月的时间,基本上是把能得罪的也得罪了,不能得罪的也得罪了,看似虎虎生风,实则已经是岌岌可危了。

  如果能够集合各方的力量,一举将宇文融给踢出局去,那裴光庭的活动空间可就能够获得极大的扩张。起码朝廷内中书、门下这枢机两省,裴光庭大概率不用再蜗居于中书省、一直被萧嵩压着一头,不能独立执行自己的宰相职权。

  于是张岱便将信安王的反应讲述一番,当时他很快便离去,也并没有等待信安王交代什么回话。但信安王肯定也是接收到了裴光庭的善意,并且对其心怀感激的,想必也非常乐意与裴光庭合作。

  只是双方各自出力多少、分别承担什么任务,还待沟通磋商。这件事情上,裴光庭显然还是处于主动位置的,毕竟他和宇文融还没有爆发直接的冲突,大不了继续做他那个老三,可信安王已经遭到宇文融的针对,想要扭转处境,必然要更踊跃积极一些。

  至于自家爷爷那方面,张岱则就没有讲的太仔细,只说他爷爷近来忙于集贤书院事,他虽有言及,但张说也未有表态。

  但实际上张岱也没有告诉他爷爷相关的情况,如果说了的话,只凭他爷爷对宇文融的恨意,想必不会置身事外,一定会想办法动员力量去打击宇文融的。

  张说在政坛上不只栽了一次跟头,而且往往都是乐极生悲,在人生最风光得意的时候被突然打倒。一次是从龙有功,结果被姚崇踢出了中枢,一次就是封禅之后,被崔隐甫、宇文融等直接干倒。

  提起姚崇来,张说虽然也不免略有余恨,但总归对姚崇还是钦佩的,承认姚崇无论在资历还是能力上都要胜过自己,所以输在姚崇手里他也是能接受的。

  但宇文融则不然,每每言及这一桩旧事,张说仍是恨得咬牙切齿。

  以至于宇文融也不乏示好举动、以期缓和一下彼此关系,诸如之前几次拉拢张岱,固然是因为欣赏张岱的才干,也未尝没有看在他爷爷面子上的缘故,但张说对此都是视而不见、无作回应。

  宇文融当下的处境,其实没有张说搀和,也已经非常凶险了。因为眼下还有一个大人物同样对宇文融颇感厌恶,只是眼下还没被串联起来呢,那就是玉真公主。

  玉真公主对宇文融的厌恶,原因跟高力士差不多,都是宇文融寺观括户、打击僧道所致。作为当今圣人嫡亲姊妹,其人态度是直接能够给圣人带来决定性的影响,只不过由于其人态度还未直白显露出来,旁人也不敢妄加揣测、滋扰试探。

  在这样的情况下,张岱也不希望他爷爷介入此事,还是专心跟张暐等元勋一起筹谋如何瓜分北门权柄吧。

  听到张说对此无动于衷,裴光庭不免有些失望。之前谋求拜相时他便颇藉张说之力,而且深知张说党徒近来陆续归朝担任要职,能量也是不容小觑,若能得其相助,必然更有把握。

  如今他作为宰相,是不方便再出入大臣家邸拜访交谈了,而其他大臣出入其门也会受到时流的关注,甚至是御史的弹劾。

  这也是身居势位之后,不得不受到的一个限制。所以有一个能够充分代表他、同时又能受到各方正视的一个传声筒就非常重要。

  原本这个角色最恰当的人员应是他的儿子裴稹,可是裴稹性格固然端庄、但又有些刻板,对权势变化不够敏感,同时又拙于交际,因此张岱就成了一个合适的备选。

  想了想之后,裴光庭又对张岱说道:“近来你也不必急于归署,便且代我勤问诸方,信安王等各有什么声讯传达,宗之你直来传告即可。”

  张岱闻言后便连忙点头应是,他这段时间收了不少耳目爪牙,如今也被裴光庭安排做走狗喉舌。不过他这好歹是宰相门下走狗,可比他自己收的那些耳目高档多了!

  “是了,你又有何事需要告我?”

  在交待完这些后,裴光庭才又想起刚才入门时,张岱还说有事,于是便又发问道。

  听到这问话,张岱还没有怎么样,旁边武氏却已经是忍不住一激灵,眉头微蹙的注视着张岱。

  张岱对武氏眼中隐含的威胁自是视而不见,当即便向裴光庭说道:“下官所言,也与宇文相公事有关。宇文相公门下儿郎招聚宾客、贪污索贿,所得赃钱巨万,下官已经掌握不少证据,已经准备具表劾之,今日来请示相公可否?”

  裴光庭听到这话后,便也皱眉思忖起来。

  武氏自知张岱所谓的真实目的,眼见丈夫正在认真权衡思量,心情不免有些慌乱,当即便开口说道:“你这儿郎想要举劾此事,敢说自己是一腔公心,不是心怀阴险的要公报私仇?”

  裴光庭闻听此言,顿时一脸诧异的望向武氏。他当然听得出武氏语气中的不满与愤怒,只是搞不懂这愤怒由何而来。

  张岱之前跟武氏讲了那么多,自然不是单纯的要吓唬她,铺垫了不少想要诱其在裴光庭面前露出马脚。如今见武氏果然入彀,他也不由得笑了起来。

  “姨母所言不差,下官想要此际举劾宇文相公贪渎纳赃,的确也有私心的考量。缘由乃是宇文相公门下李林甫因与下官仇怨深刻,便又勾结宇文相公家中儿郎再作滋扰……”

  张岱一脸坦率的将李林甫他们的阴谋和自己的打算向裴光庭讲来,并不时瞥一眼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的武氏:老子就算要公报私仇又怎么样?你老公想把人家一个派系都给埋了,老子跟那边私仇越大,他越放心用我!

  “飞钱的事务经营,我并不是很清楚?此事你有没有进告于渤海公,他对此是何态度?有无指示?”

  裴光庭性格沉稳,对于自己所不了解的领域也不会多作置喙,听完张岱的讲述后,当即便又开口问道。 大唐协律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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