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尔贝赶到时,莫泊桑、都德、于斯曼、保尔·阿莱克西等人已经到了,每个人的脸上都罩着一层阴云。
苏菲和艾丽丝坐在角落的沙发上,紧握着彼此的手;佩蒂蜷缩在艾丽丝身边,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。
大家都无心交谈,每个人都时不时望向门口,但几个小时过去了,那个身影始终未曾出现。
于斯曼率先打破了沉默:“莱昂到底去哪儿了?”
莫泊桑习惯性地想摸摸胡子,结果手抓了空,只能去挠了挠脑袋。
他脸上写满了懊恼:“该死的!我们原计划是后半夜,等那帮小崽子们最疲惫的时候再行动!
谁知道……谁知道会突然冲出来一辆马车,把一切都搅乱了!”
阿尔贝灌了一大口咖啡,试图抚平焦虑:“我打听过了,青年卫队那帮人昨晚也乱成一团,他们也没抓到莱昂。
看来莱昂确实是成功脱身了。只是,他为什么没按计划来这里?警察那边也说没见到莱昂纳尔。”
左拉眉头紧锁:“成功脱身却不来汇合?维尔讷夫那边情况复杂,河岸、道路、树林……他可能迷路了?”
苏菲抬起头:“他不会受伤了吧?或者……遇到了别的麻烦?”
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,各种不祥的猜测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。
佩蒂把小脸埋进了艾丽丝的裙子里,轻轻抽泣起来。
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,接近正午时,别墅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敲门声。
一名仆人引着一位身穿制服的邮差走了进来。
邮差掏出一份电报:“请问哪位是爱弥儿·左拉先生?有份急电,要求马上交给他。”
左拉立刻起身接过,迅速拆开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。
左拉如释重负地宣布:“是莱昂纳尔!从加莱发过来的!他没事!”
紧接着他扫了一眼大概的内容:“他说他一切平安,已顺利离开法国,前往伦敦。让我们不必担心。”
莫泊桑失声叫道:“伦敦?他去伦敦干什么?”
左拉继续念道:“他说这段时间想联系他的话,可以发电报到《良言》杂志社,由诺曼·麦克劳德博士转交。”
消息确实让人松了口气,莱昂纳尔至少是安全的。
但大家都有一个疑问——莱昂纳尔怎么突然去了伦敦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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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巴黎,罗斯柴尔德夫人的私人宅邸。
空气中弥漫的昂贵香水味,却驱不散冷如冰霜的气氛。
罗斯柴尔德夫人端坐在镀金的扶手椅上,声音平静地发问:“索菲娅,昨天晚上为什么突然提前行动?
我的人手变得十分仓促,甚至连莱昂纳尔都没有辨认清楚。”
索菲娅脸上掠过委屈和愤懑:“夫人,这不能怪我!昨晚,一个我的追求者——他是军官——特意告诉我消息。
他说青年卫队里有人会在后半夜采取‘过激行动’!我是不得已才提前发动!谁知道……谁知道会抓错了人!”
想到那个被她扔下马车的莫泊桑,她就一阵气恼。
罗斯柴尔德夫人冷冷一笑:“过激行动?最近真是人人手头都有秘密消息啊!”
她缓缓站起身,走到索菲娅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:“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,立刻、马上,给我找到莱昂纳尔的确切下落。
如果他因此遭遇到任何不测……我不介意,让我们之间之前达成的所有‘默契’,彻底作废。”
索菲娅的脸色白了白,抿了抿唇,最终低下头:“我明白了,夫人。我会尽力去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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儒勒·费里听着内政部长欧内斯特·康斯坦的汇报,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。
他特地确认了一句:“所以,目前来看,莱昂纳尔·索雷尔很可能已经不在巴黎,至少不在维尔讷夫了?”
康斯坦谨慎地回答:“是的,青年卫队那边追丢了几辆马车,现场混乱,我们的人也没有发现索雷尔的踪迹。
他似乎消失了。我猜,他可能去了他那些朋友那里,或者是那些愿意庇护他的大人物那里……”
儒勒·费里像松了一口气:“消失了?好,很好。”
他最担心的就是莱昂纳尔真的站上被告席,让他背上迫害知识分子的恶名。
事到如今,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,那些“狂热的支持者”,要么是想借此扳倒他,要么就是被煽动的蠢货。
如今,莱昂纳尔“失踪”,他也正好可以借题发挥。
他转向一旁静立的埃德蒙·德·罗昂伯爵:“罗昂,请你立刻向巴黎及各地方的院校发出紧急公文,严厉申明纪律!
要求他们务必管束好学生,绝不允许再发生类似‘里昂小学’或者‘青年卫队’这样的事!学生就该待在教室里!”
罗昂伯爵微微躬身:“是,总理先生。”
儒勒·费里又对欧内斯特·康斯坦说:“还有,维尔讷夫当地的警察局长,严重失职,即刻撤换!
康斯坦,你亲自督促,尽快查明莱昂纳尔·索雷尔的下落——至少要给公众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。”
欧内斯特·康斯坦站起身:“是,我立刻去办。”
儒勒·费里走到窗前,看着窗外巴黎的天空,那里湛蓝依旧,这场风波,似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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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当巴黎因莱昂纳尔的失踪而风起云涌时,他已经置身于伦敦的雾霭之中。
在加莱,经过与保尔·拉法格的深入交谈和权衡,他最终接受了他们的安排,搭乘渔船,横渡了海峡。
此刻,他坐在一辆驶向伦敦市区的马车上。
耳边,是比巴黎更喧嚣的城市之声;鼻子底下,则是颇为熟悉的泰晤士河味道。
马车最终在摄政公园附近的一条街道停下。
车夫兼带路人引领着他,敲响了一栋不起眼的住宅的大门。
一个女仆出来开了门,带路人交代了几句以后就向莱昂纳尔告辞了。
女仆则带着莱昂纳尔进入房子的内部,来到了起居室。
起居室里陈设简朴,书籍和报纸堆得到处都是。壁炉里燃着微弱的火,驱散着伦敦特有的阴湿寒气。
在一个旧沙发里,坐着一位老人。
他留着一部半白半黑的大胡子,如同狮子的鬃毛,几乎覆盖了下半张脸;
头发基本还是黑色的,只是鬓角几乎全白了,但梳理得很整齐;嘴里叼着烟斗,正袅袅生烟。
看到莱昂纳尔,他站了起来,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:“哈,看看是谁来了?如今海峡两边最好的年轻作家!
欢迎你的到来,莱昂纳尔·索雷尔!”
莱昂纳尔看到是这位老人,不禁有些意外:“是您?”
老人哈哈笑了起来:“不能是我吗?好啦,请坐吧,莱昂纳尔。
不要拘谨,叫我弗里德里希就好!” 文豪1879:独行法兰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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